最后他从外面找来热水灌进我的碗里,我才稍微觉得能下咽些。
我庆幸煮面的时候没有想不开煮成大碗的,否则不知道我今晚还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并没有什么吃干净一碗长寿面就真能保佑被祝福的人长命百岁的传说。
我想得很明白,便是这些令人一步步绝望的细枝末节充当了缠绵于我的风雪,陪伴我的是它,击溃我的也是它。
风雪好大,一路走来,逐渐封住了我淌不出也消不去的情意,也凝固了我徒步挣扎的热血与孤勇。
以至于而今我看着他,情意虽还被封存在心,无畏付出的孤勇却殆尽了。
我记得容先生教导过我: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便不要问出口。
“如今我在你的心目中,已不重要了是吗?”他此时如同溺死般的模样,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很想要知道答案?
我望着景弦,他眸色很深。迷了我的眼。
“咕噜……”
我知道有些失礼与抱歉,但此时我肚子的咕噜声的确适时地拯救了我。我窘迫得恨不得随意指认是过路的行人,但料想行人们定然会对自己没做过的事拒不承认。
好罢,我承认。
我挽了下耳发,故作自在,“抱歉……我饿了。”
他抿紧唇,凝神盯着我,片刻后,忽地低头轻笑了声。他很无奈啊。
醉香楼没怎么变化,还是那个能让小春燕与我流连忘返的醉香楼。纵然那时候我们不过是趁小二收拾桌子前捡些剩菜来吃。
他领我坐进雅间,与我说起醉香楼的趣事和他们六年来换过的招牌菜。
片刻后,醉香楼的老板进来了,亲自为景弦看茶,“景大人赏脸,年年来我醉香楼照顾我的生意,你这每来一回,都当请了一桌的客似的。”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似有疑惑,“这位姑娘瞧着有些面熟。可是醉香楼的常客?”
“嗯……勉强算,以前我常来你们酒楼。”我捧着茶杯,笑道,“不过,吃不起你们的饭菜。唯吃过一次,教我毕生难忘。”
老板有些不解,但终是会照顾情面的人精,赶忙拱手笑道,“想来今日是景大人做东,姑娘可以随意吃得尽兴了。景大人每回来咱们酒楼,都点好大一桌子饭菜,您有口福了。”
我撑着下巴看向景弦,“你平日,很喜欢做东请客吃饭吗?”
景弦也看向我,逐字道,“我平日,是一个人来的。”
我狐疑,“那你为何吃那么多?不怕撑坏了吗?”
景弦嘴角挽着,忽问我,“那你呢?你当年为了十两银子,不怕撑坏了吗?”
往事重提,我心怯怯,叹了口气后解释道,“我拿到银子之后,就吐出来了。”说完我看了老板一眼,生怕他知晓之后让我将十两银子还回去。
见老板默然不语,我才稍微放心了些,抬眸看向景弦。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他唇边的笑中有一瞬惨色,转瞬即逝后又淡笑回我,“一样。我也吐出来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么?”
我私心里觉得,他似在暗示我些什么。
可心底不太愿意再去揣测了,那些年我揣测来揣测去,不也只是一场笑谈说吗?
“来,景大人,这是我们近日上新的菜色。”老板从身旁小二手里接过一本《珍馐录》,翻到第一页后递与景弦。
景弦却放到我面前,示意我来点。
我这个隐居在竹舍中消息闭塞的老姑娘早已跟不上大流,瞧着这些菜名觉得既新鲜又好听,我欣喜地搓了下手,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还没认真开始琢磨选哪一道,《珍馐录》的书夹便被人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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